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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5章 帝後55(可跳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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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5章 帝後55(可跳)

嚴格來說, 周行訓和姜婍也並不算單獨相處。

除了遠處侍立的內侍宮人,姜婍身邊還帶著一個孩子。

知道這位陛下不喜歡繞彎子,姜婍攔下人後, 就飛快說明了自己的來意,“中宮無子,妾近日來在少府聽到些風言風語,想來朝上更甚。妾自入宮來便得皇後照拂, 只是人微力薄、沒有什麽能夠回報的。殿下素來待人寬厚、妾實在不忍心其受此中傷……”

她把孩子往前推了推, 叩首道:“妾的兒子可以做皇後的兒子!”

姜婍其實到現在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一直受皇後照拂。

她一開始猜測是固寵, 世家大族常有這樣的事,主母不得寵愛, 就養了貌美的妾室在身邊, 借以籠絡夫君。但是皇後她並不需要這些,整個後宮都知道,陛下待皇後是不同的。

可是偏偏後來,她請入少府的時候, 皇後滿臉覆雜地讓她回去好好想想。

這是皇後第一次駁了後妃入少府的請求。先前那點模糊的猜想終於得到了確定:她在皇後那裏確實是不同的,皇後想要她留在後宮。

真的要留下嗎?有皇後照拂著, 她在後宮確實會過得很安穩,這明明是她最初希望的日子。但是不甘心。

姜婍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是有野心的。

那可是女官!必會史所載之。

縱然是一句趣聞閑筆, 即便是千古罵名,她也不再是寂寂無名的舞姬。

她自幼年學舞,無數次地跌倒又爬起來, 一定要做所有人裏最好的那一個。這不單單是天賦、還有“不甘心”:不甘心跳不好、不甘心比別人差, 不甘心……只做一個舞姬。

……

姜婍晃著神想著這些, 卻聽到上首一句特別幹脆的拒絕,“不需要。”

她一楞擡頭, 卻見周行訓已經擡腳準備離開了。

姜婍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,居然真的追著再攔了一遍,語氣急促:“陛下恕罪!皇後多年打理少府、處置宮務毫無錯處,只有無子一條。但無所出乃婦人大忌,妾恐此成為攻訐的借口,波及皇後,令朝中有廢後另立之聲。”

姜婍倉促說完這些,整個人卻是一楞。

因為她突然發現,促使她做今天這事的並不是對皇後的感激,而是“恐懼”:如果皇後出事了,那少府怎麽辦?女官們怎麽辦?……她怎麽辦?

周行訓終於停了下來。

他垂眼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人,突然忍不住笑了。

——阿嫦可真是給自己挖了個大坑。

這一幕與當年何其相似?

當年的勸進。

當她的存在本身已經成為某些人的利益的時候,就不需要她去做什麽了,那些人會自發地、主動地,為她掃清一切障礙:一如當年送到他面前的玉璽,一如現在跪在這裏的女官。

周行訓莫名地心情好起來。

看著身前的人,他倒是難得地解釋了一句,“那些流言朕知道,不過那和中宮無子沒有關系,是因為世家女沒有子嗣。”

這些世家的女兒是他進入長安之後才入宮的,無關喜不喜歡,這本身只是一種政治信號罷了,表明了周行訓確實沒有對世家動手的意思,也表明了世家認可了這位新主。周行訓原本無所謂這些,他只是從中選出了他的皇後。

事實證明,這些人中的大多數,他也確實不怎麽喜歡。

無寵當然也無子。

早些年沒有,而這幾年間、周行訓連後宮也沒去,當然更不可能有了。

他在年初的時候封了一次王,把包括養子在內,所有過了七歲的兒子都封了出去,年紀長的前往封地,年紀小的在宮外開府。雖然確實封得早了點,但因為前朝的時候也有先例,朝上倒沒有多說什麽,那些指望著兒子過活的妃嬪也隨著這次的大封離了宮。

只是這次突來的封王驟然提醒了朝中諸位大臣們一件事:宮中皇子居然無一個出身世家!再聯系周行訓這些年來漸漸不掩飾的針對世家的態度……

他們慌了。

慌張之下,便想要做點什麽、以確認自己的地位。

矛頭當然不能一開始就指向皇帝,於是多年無子的皇後就成了最好的借口。

他們並不是要廢後,而是要皇帝低頭。

周行訓也就解釋了那麽一句,看見跪著的人仍舊迷惑的神情,他就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了。這一句解釋已經是難得的耐心,聽不聽得懂是她的造化。

周行訓直接趕人:“你回去吧。皇後的事,不用你來操心。”

他會讓他們都閉上嘴的!

想要走,卻再一次被攔。

周行訓的臉色已經有點冷下去了,他並不是一個有耐性的人,這幾天的心情也不好,接二連三的打斷很容易讓他生出不快。

不過這次跪於前的卻並非女官,而是先前那個被推過來的孩子。

童聲清脆,卻也條理清晰:“父皇容稟。百善孝為先,父母之恩,謂之大也。娘親生我乃是生恩,母後照拂關切,四時之衣、晨暮之膳時時問候,此乃養恩。生養之恩,皆謂母也。如今母親受人中傷,為兒者卻無動於衷,實乃人子之大不孝。”

“此事乃兒自請之,懇請父皇應允。”他俯身叩首,“此乃一時權宜之計,待到他日,母後有親子傍身,兒自會請離長樂宮,盡孝於娘親膝前。”

這實在不像是一個六歲的孩子能說出來的,周行訓第一反應是去看姜婍,卻看見了一副震驚錯愕的神情。

周行訓瞇了瞇眼,終於正眼看向了這個孩子。

並不是溫和愛護的眼神,而是更近於一種評估打量。

他其實並不會去看太小的孩子,即便是皇子。

對小孩子沒有耐性是一方面,另一方面是、他們很可能活不了。

他的父親有四子二女,活到成年的唯有他和長姐二人,後者在他記事前已經遠嫁,後來病逝於異鄉,他登基後追封了這位並不熟悉的姐姐為長公主。至於其餘的孩子,都是幼夭,連族譜都未入,更談不上追封。

這個世道就是這樣,活下來的、才會是“皇子”,夭折的連序齒都不會入,存在痕跡都會被抹消。

周行訓盯著這孩子看了一會兒,後者在這打量中不避不讓地挺直了腰背。

周行訓突然笑了。

那點笑意一閃而逝,快得幾乎讓人沒有察覺,他冷不丁地開口問:“你想當太子嗎?”

這話一出,那邊一大一小兩人都楞住了。

姜婍先一步回神,急著解釋:“陛下寬宏,玟兒並無此意!他只是……”

周行訓擡手止住了姜婍的話,只是盯著周玟看。

他沒有蹲下.身去,而是就那麽站在原地,居高臨下地看過去。

對著那雙稚嫩的眼睛,他又重覆了一遍剛才的問題,再接著,“太子,就是未來的皇帝。皇帝,就是你讓他們說什麽他們就得說什麽,你讓他們閉嘴、他們就得把那張嘴徹底閉上!”

這話說得血氣森森的。

伐越之戰問題連連,朝中的世族又接連鬧騰,甚至把矛頭指向中宮。

周行訓這段時間其實一直處在易燃易爆的狀態,這會兒他一點也沒掩飾自己想把那些人都弄死的心態。

姜婍打了個哆嗦,下意識地想把兒子拉到身後。

但是剛剛擡手,卻見那孩子擡起頭來、徑自直視了回去。

他說:“我想。”

姜婍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,一點說不清是驚駭還是別的什麽情緒泛了上來,她看向那孩子的目光甚至摻雜了一點陌生。不待她整理好自己的心情,卻聽到了上首一聲短促的笑。

周行訓:“好。你就是太子了!”

他非常輕易的,簡直像是玩笑似的給出了允諾。

玩笑麽?倒也不盡然。

那孩子說的是‘我’而不是‘兒’。

那句“想”也並不是以兒子身份的“請求”,反倒像是挑釁似的對著他亮了一下尚且稚嫩的爪子。

有點不自量力。

但周行訓確實很喜歡。

姜婍:?!

這完全超乎設想的發展讓她大腦都空白了一瞬,她張了張嘴,下意識地,“皇後……玟兒他……”

這是答應了讓玟兒做皇後之子的意思嗎?

語無倫次了半天,她好不容易才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,卻是飛快,“妾這就他搬去長樂宮!”

周玟不占長序,只有中宮嫡子,才是當之無愧的太子。

周行訓卻搖頭,“不,不必。”

姜婍:?

周行訓:“和阿嫦沒有關系,這是你的兒子。”

姜婍還待說些什麽,周行訓卻是一口敲定,“你帶他回去吧,晚些時候,朕會讓人去宣旨的。”

說完,便是真的離開了。

——這是沒有幹系的兩件事。

阿嫦不需要做太子的母親。那是他的皇後,和太子無關。

至於說那個孩子。

非嫡非長,又無煊赫母族,到底如何坐穩太子之位?

那是他自己需要解決的問題。

既然想要那個位置,就要有坐穩的能耐。“太子”的身份本身就是價值,如果他連這點問題都解決不了,那這太子不當也罷。

要知道,這個天下一開始、根本連“周”都不姓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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